新一轮了房产热,又要风起云涌了。
苏州有俩老头,老许、老朱。他们是邻居,都住在一栋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建造的预制板结构的楼房内,且都住五楼。
过了六十岁的人,膝盖骨退化了,走楼梯膝盖疼。俩人天天大清早坚持下楼,早晨不吃碗面,日脚过不联牵咯(过不好),要到楼底下面店里吃面。
苏州楼道的白墙到处是污迹、楼梯栏杆锈迹重重,水泥踏步上颜色斑驳,脏得一天世界。俩人习以为常了。
吃完面,俩人总要在店门口,发支烟、站一会、吹会牛。房子对他们来说是刚需,但是他们都避开这个热门话题,不是不感兴趣,他们只能望兴叹了。他们错过了买房的时机,等于错过了一辈子的财运,家里钱是有的,扎成捆,砸人可能要给警察当凶器没收的。但是,这点钱现在要去买房付个首付都不够的,他们仍旧是穷人。
面店从前,老许、老朱在他们这栋乃至整个小区,都在富人榜之中。
老许,在年,手上就有近一百万的现钞。当时园区的房价在左右,他可以全款买房,按揭的话就能炒房了。
老许生意圈子里的朋友,都劝他买房子,他大连襟足足用了一个星期天天来跟他吃老酒,给他汰脑子,告诉他,明朝到马路上去垫着凳子看看苏州的全景,园区的房子铁定会涨的。
老许,听不进劝。他听老婆的,他老婆这生最大的夙愿就是送儿子出国留学。为什么要这么偏执?老许在三连襟中算会赚钱的,但是老许是初中肄业,做小学老师的母亲一直有微词,铜钿少可能赚,赚不来,日子还是能过的,读书读少了,道理讲不清爽就完结了。这话显然是看不起她男人,她要爆雷。
许家的钱一直囤积着,赛过在制造炮弹,要把他家公子一炮轰到国外去。让认识他们的所有人都向天空仰望,他们的儿子出国留学了,是他们彼此家族圈中的第一人。
年许家公子出国了。
出国留学老许夫妇实在光荣过一阶段。许许多多羡慕目光让他们感到自己高大起来,各类茶叙,朋友亲戚碰面,他们儿子在国外的情景是必讲的话题。他们还被朋友、亲戚当作励志的案例,广泛传播:一对痴头怪脑的夫妻,培养出了一个留学生。
老许夫妇还出国探望过儿子。回来后到处抱怨,国外有什么好的,大农村,还没有苏州观前街热闹,不过空气是真正的好,风景是真正的赞,住得是真正的舒服……说到底还是在显摆。
也有人嫉妒他们,阴阳怪气地触他们的痛处:儿子这样有出息,你俩也该享受了,住在这么破的房子里,面子都没有了。夫妇俩昂着头,回复人家: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副嘲讽人家的意味,那些人自我感觉跌了一个档次了,他们儿子将来是大热天也要西装革履进出陆家嘴顶级写字楼的人,到时还会住破房子?即便他们要住,公司也不准的,这是破坏公司形象的行为。
还有人要高攀他们,要把女儿嫁给他们的儿子,想沾他们家光揩他们家油。老许夫妇笑得眉毛快掉光了,谢绝着,儿子的事情我们做不了主咯。说这话时,俩人语调还是嗲声嗲气的。
转眼间,许家公子要毕业了,他读的不是常青藤名校,专业也有点偏,在美丽国择业前景并不乐观。他频频地向国内投递简历,投递的范围限定在苏州、上海。一轮二轮地投着……
房产反馈的结果,许家人惊出了一身冷汗,现在一般归国留学生的薪酬跟他们期望的回报,相差太远了。而且要找份理想的工作也是有很大难度的。这些问题还是次要的,生命是有时间概念的,许家公子的婚姻大事,就在眼前搁着,在苏州男人没有房子是很难找到女人的。这时许家夫妇已买不起房子了,哪怕是按揭。全指望儿子的高薪呢。
回来要出洋相的。许家夫妇在儿子面前哭丧着脸。好在,许家公子争气,在国外站稳了脚跟了。有了稳定的工作,后来又成家立业了,而且还买了房子,生活还是蛮富足的。
老许夫妇年龄大了,越发的想念儿子,渴望团圆。屡次三番地跟儿子商讨回国定居的问题。
许公子回复他们,他已经适应了美丽国的生活了,不想回来了,回来了会有各种不方便,不适应国内的生活和节奏了,最重要的问题,凭他的学历、阅历在国内已找不到一份能养活全家的工作了。
老许夫妇俩注定今生要跟儿子隔着太平洋生活了。这已不是他们有能力能改变的事情。儿子要给他们钱,改善他们的居住的条件。夫妇俩愤怒了:谁要你的钱,你过好自己的生活,让我们安心就可以了,一家人家一定要有压箱子的钱,防天灾人祸,钱有积余就存着。我们有钱,我们的钱花不完的。至于住房就这样了。
老许夫妇有些孤单了,而且还源于儿子的关系,跟亲眷也不来往了。起因是老许的大连襟那张破嘴。每逢聚会,他就要发屁。
大连襟洋洋得意地训斥他俩:听了我的话的,你俩现在已住在园区的大平层里了,儿子在国内上学,毕业后薪酬也不会低、工作也不会难找,一家人家日子不要太好过。房子不买要出国,结果变得有家不能回,成了个美丽国的流浪儿……
大连襟的话这样难听,老许差点跟他翻脸,从此以后,再有聚会,他们夫妇谢绝参加,大连襟亲自上门道歉,邀请他们。他们也不不去,这辈子跟他们结冤了。
落日黄昏,夫妻俩坐在桌边吃饭,隔壁再隔壁的房子都租给外地人,他们都是儿孙满堂的一大家子,热闹得有点烦人。
老年夫妇夫妇俩对望了一眼,这时从他们的表情上,能捕捉到有点后悔的神情了。
老许突然别过脸,嚷了起来,“这房子什么时候拆了,我赤膊苏州六城门跑一圈。”老许的老婆,嘴上浮出一丝苦笑,调侃道,你还跑得动吗?不要上气不接下气,中间断了气,儿子赶回来都来不及。
老许闭嘴了,嘴巴抿着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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