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支行长又在工作群里通知:“晚上下班后全支行开大会。”
临近年底,到了各项指标的冲刺阶段。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支行长要把套在大家脖子上的缰绳紧一紧,试图再榨出一点业绩的油花。
支行长胡文君是个人才,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上三个小时,从晚上7点讲到10点。可怜下面的员工饥肠辘辘,心里骂了千百句,表面还得假装聚精会神、全力以赴。
开会前,副行长江林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来,给客户经理季匪一个眼神,季匪立刻会意,放下手上所有工作,跟了上去。
别人都在忙自己的工作,也没人问这俩人去做什么。
这俩人出了支行,走了米,拐到旁边一个小型商场的地下美食城,炸鸡配披萨是他们的首选项,顶饱,而且价格实惠。
“胡行长三天两头开会给大家鼓劲儿加油,我看也没什么用,该薅的羊毛早就薅干净了。”季匪边帮两个人摆餐具边说。
按理说季匪是公司客户经理,江林是主管公司业务的副行长,季匪在江林的面前诽谤支行长是不太明智的做法。
但季匪是江林的心腹,是江林肚子里的蛔虫,江林想什么,季匪一清二楚。相比于季匪,更讨厌支行长的是江林。
五年前,紫金支行的上任支行长到了年龄,圆满退位,大家都以为排在后面的副行长江林要走马上任。那一年江林43岁,已经不年轻了。而且支行长这个位子要统领全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年龄若再大一些,干起来就吃力了。
然而送走了老行长,江林并没有等来提聘,分行空降来了一个胡文君,在紫金支行一干就是5年,把江林晋升的路堵得死死的。
“哼。”江林冷冷地从鼻孔出了一声,“他老胡要是真有能耐,把业绩干上去,早点把自己运作到分行去,还能在这儿窝五年?”
说来支行长胡文君也是倒霉蛋,原本是分行公司部的一把手,却成为分行高层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被贬到支行。胡文君心性高,谁都知道他想再回分行大展拳脚。
刚开始的时候,江林是比谁都盼望胡文君高升,可惜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江林对工作的热忱和升职的渴望,似乎也被一点一点搓磨了,连带着对胡文君生出怨恨,对工作也多了些倦怠。
胡文君不走,江林就升不上去;江林不升,他的头号心腹季匪就只能原地踏步。
哎。季匪在吧台结了账,等着刚出炉的炸鸡和披萨,琢磨着自己跟了江林这么多年,这队伍莫不是站错了?
回到餐桌,两个人啃着鸡翅各自想着心事。
这时江林的手机响了,是大客户周老板的来电。
江林立刻擦了擦手,接听“周总您说,我不忙不忙。这周末啊,行行,没有问题,还是老规矩,老地方见。”
季匪闷头啃着鸡翅,他听着江林谄媚的笑容,其实内心是有一点鄙视和同情的。江林在营销岗位干了二十多年了,混到如今,对客户也是点头哈腰,和自己一个后生晚辈,又有什么区别?
作为职场人,季匪对江林有点看不上、瞧不起,但同作为父亲,季匪对江林又钦佩和理解。
同样有个闺女,江林的闺女从小富养,钢琴、绘画、服装设计,样样都没落下,高中就送去了法国。而自己的闺女,就完全没有出国留学的打算。
父爱是一样的,怪只怪自己职位不够、收入不够。还得继续努力。
见江林挂了电话,季匪马屁拍得不动声色:“周总又约您周末?您总是利用周末时间维护客户,真是太辛苦了!支行长都没您这么上心!”
江林嘴角弯了弯,似乎是接受了吹捧,突然说:“对了,小季,你手头有零钱吗?借我20万周转一下。”
披萨刚送进嘴里,还没来记得咬。直属领导向自己借钱,是啥意思?
而且,零钱?20万是零钱?副行长果然阔绰。
“我去年买了万咱行代销的信托产品,收益7%,存款都放进去了。闺女在法国读书,说没生活费了。临时周转下,下个月信托就到期了,回来了我就还你。”
季匪轻轻咬了一口披萨,半天没嚼出味儿,思量着这是什么意思。
这几年季匪确实攒了点钱。20万,不多也不少,在季匪的承受范围内。但一下子借出去,总有点心慌。
如果借,对方是领导,让对方写借条肯定不合适;如果不借,这就是驳对方的面子。季匪还指望江林以后上位支行长,提拔自己做公司部门主管呢。
“怕啦?担心我不还钱啊?”江林抹了抹满嘴的鸡翅油笑着问,他仿佛听了个笑话,忍不住要笑出声。
“怎么会!”季匪赶紧反驳,“我正想着钱在哪张卡里,手机转账有没有限额呢。”
若江林真的提拔成紫金支行一把手,那给季匪的年终奖,发多发少就是江林的一句话。季匪思量着,假装掏手机。
“别,别给我转账,分行整天搞合规检查,就查员工之间巨额往来款,还得写说明。别给自己找麻烦,你取现金给我吧。”
季匪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江林说得对,分行合规像查小偷内奸一样,三天两头查员工的银行卡。
“下个月我也现金还你。”
既然江林都这么说了,季匪也不好推脱。主要他跟着江林跟了5年,把职场前程都赌在江林身上了,这20万就当再押宝一次,赌今年胡文君走后,江林能高升。
2
吃饱饭后两个人走回支行,正好赶上7点开会。
小小的会议室,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人,彼此用眼神交流着“专挑下班后开会,烦死人”的不满情绪。
支行长又明确了今年的目标:“务必争取优秀行!为支行荣誉而战!为你们的奖金而战!”
华运银行在北京有上百家支行,每年年底华运会根据各支行指标的完成情况进行打分,根据分数把支行分为优秀、良好、合格、不合格四类,其中优秀行的奖金系数最高。
但由于华运银行实行的是秘薪制,所有人的奖金都背靠背,所以支行整体奖金盘子有多大?每个人的奖金如何分配?如果得了优秀行,某个员工的奖金是不是一定比去年多?都无从知晓。所以员工对支行长的这句鼓动并不动心。
季匪低着头,心里像明镜似的。这是胡文君任职的第5年,根据人民银行对支行长轮换的要求,支行长在某一家支行任期不能超过5年,5年到期后,继续任职的需要换一家支行。所以胡文君干完今年铁定离开,但下一年是高升,还是轮换,就看今年的业绩了。
年底的指标冲刺是为胡文君的前程而战,为胡文君的荣誉而战。胡文君当然热血朝天。
“江总,你得起带头表率作用,手下的兄弟们都看着你呢。”胡文君点名对话江林,“我看你好几个指标还没浮出水面,得加把劲儿!努努力!年底必须完成任务!有没有信心?!”
大家都讨厌胡文君的咆哮体,都是穿着西装出入写字楼的,整天说话像打仗的士兵。
“江总也知道,分行从今年开始搞管理层的末位淘汰,江总要是业绩不达标,被降为客户经理,我这脸面都不好看。”
胡文君比江林年轻了近10岁,若按年龄辈分,应该尊称江林为老前辈。可偏偏胡文君只看职位高低,在全行大会上,品评江林业绩和职场前途,一点情面都不留。
所有人都用余光悄悄看着江林,似乎是在同情他。同情他被后生晚辈骑在头上,同情他日渐一日的憔悴,同情他从意气风发的中层领导变得谢顶、虚胖甚至有一丝颓态。
江林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在桌下紧紧握住了拳头。
冗长的会议结束后大家心情都不太好,仿佛在疲惫的一天工作过后,背上又多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这个时候,综合管理岗的马姐又通知大家:“明天别忘了带护照,咱们支行被抽中检查了。”
大家小声嘀咕着:“哎呀,真是烦死了,怎么行里像防贼一样防着员工?”
“就是,难不成怕大家携巨款逃跑?就算逃跑查护照也不管用呐!”
华运银行要求员工出入境必须提前报备,而且每年都会抽取三分之一的支行和部门核查报备的出入境时间与护照上的出入境时间是否一致。
有的员工少报了一天,或者干脆没有报备,被查出来都要全行通报批评,并且扣奖金。
“去年、前年都没抽中咱们支行,咱们已经够幸运啦!”马姐耐心地解释,“大家别忘了带啊!”
“呦!我这两年都没出去过,护照都不知道扔哪儿了。”江林一拍大腿对马姐说,“您帮我写个说明吧,就说我护照丢了,我马上去补办。”
“得嘞。那我先给您按丢失上报,看看分行怎么说。”
季匪内心嘀咕,江林的闺女在法国念书,江林这两年都没有去看望他闺女吗?怎么把护照都丢了?
“还不下班?琢磨啥呢?”
江林一打岔,季匪心中那一丝疑虑像黑猫一样,嗖地溜走了。
3
转眼过了一个月,季匪天天掰着手指算,20万借出去已经35天、40天、50天了,但看江林一点都没提要还钱的事儿。
都说朋友之间不能借钱,同事之间不能借钱,更何况是上下级呢?
江林开口向季匪借钱,那是看得起季匪,把工作关系升华成私交;但若季匪开口向江林催还钱,那就是瞧不起领导,仿佛怕领导跑了一样。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季匪的心里像猫爪在挠。每天想破了头,寻思找个恰如其分的理由把钱要回来。
终于找到了机会。
趁着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季匪对江林说:“胡行长怎么又搞幺蛾子,我是对公客户经理,凭什么给我安排个人存款的指标?这上哪儿去完成?”
“他除了下指标还会干什么?”江林嘲讽地说。
“而且每次指标都和奖金挂钩,奖金还不够他扣的呢。我都发动我们全家人来华运开卡存钱了。对了……”季匪舔了舔舌尖,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尽量显得不露痕迹,“江总,您那个信托回来了吗?那20万能不能先给我冲一下行里的指标?”季匪问得小心,瞧瞧观察着江林的脸色。
“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下午问问,这都过去一个月了,怎么信托一点动静都没有,别是无法兑付了!”
季匪一听无法兑付,心都凉了!他那20万岂不是要打水漂了?
但转念一想,江林买了万呢,他肯定比自己更着急!反而安慰江林:“不可能无法兑付,咱行代销的产品,都经过好几道风险审核,不可能出兑付问题。如果真有问题,客户早来银行闹了!”
江林点了点头,端起碗仰头喝面汤,脸被碗挡住了,季匪看不到他的表情。
又过了两周,季匪见江林还是没有动静。别真是信托产品黄了,他坐不住了,私下找了理财经理姚姗。
“姗姗,我问你个事儿。”季匪和姚姗同一年入行,私交还不错。季匪特意挑了没人的时候,进了姚姗的贵宾室,关上门,“江总买的那笔万信托产品,没事儿吧?”
“江总买信托啦?我怎么不知道,我给你查查。”姚姗是新提拔的理财部主管,刚梳理完过去一年理财团队的销售业绩,像万这种大单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季匪像小学生一样端坐在姚姗的电脑前。
“没有记录啊。你确定是在咱行买的吗?”姚姗在内网系统里翻了半天。
“江总亲口说的,买的咱行代销的信托产品。”
“可是真没有,不信你看。”姚姗把电脑屏幕转向了季匪,系统显示江林名下的所有资产也就几千块活期存款,理财、基金、存单、保险,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江总记错了,从信托公司直接买的?”
“不太可能。”姚姗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
“银行作为代销渠道,卖了信托产品是有佣金的,分行会把佣金直接结算给销售人员。如果是江总买了信托产品,不管是谁卖的,肯定会把佣金返还给江总。如果江总在信托公司买,肯定没有佣金返还的。除非江总不差钱,不然白捡的佣金不会不要。”姚姗解释地非常清晰。
季匪小声琢磨,难道是江林骗自己?堂堂副行长,为了20万,编出谎话骗自己,不会吧?
“你怎么那么关心江总买没买信托?是不是……”姚姗想问,但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直接说吧,”季匪开始烦躁,“别遮遮掩掩吊我胃口。”
姚姗用眼神示意了天花板墙角的监控器,然后拿出手机,姚姗为人谨慎,在领导背后谈论领导毕竟不太好,于是和季匪面对面地发信息:“江总是不是问你借钱了?”
“你怎么知道?!”季匪惊讶地问。
姚姗又在手机上输入:“他之前向我借钱,被我拒绝了,我说女孩子买包买化妆品没存下钱。他又私下问了童欣悦、小玉、周啁,3万、5万,金额也不太大;童欣悦觉得领导向员工借钱太荒谬,而且她也不怕得罪江总,就没借;小玉手头没钱,也没借;周啁家里条件好,没多想就借了,但周啁不提,江总也不说还!他也问你借了?借了多少?”
季匪伸出两个手指。
“两万?”姚姗手快,噼里啪啦输入。
“20万!”
姚姗惊讶地望着季匪,季匪耷拉着脑袋,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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